陈立走进咖啡厅，你就知道这个人一定对自己要求严 格。北京这些天烈阳漫辐，草木难抵，而他穿越大半个北京来到现场，又刚刚结束两小时的拍摄，依然毫无倦色，且着装依旧一丝不苟。 “平时也这样？还是因为今天有工作？我指的是……你给人的感觉非常正式，有精英气质。”

“朋友也说我太正式。我对外的形象一直就是这样的，平时也是。”

因为工作关系，我认识不少搞创作搞艺术的人，他们因为每天不必卡点上班，生活作息大多比较随性。而陈立给人的感觉更接近职场里的精英人士，他不只是生活作息规律，对待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目标、有计划、有努力、有节制。

(资料图片)

对于自律这件事，可能在很多人看来是虐待自己，但陈立显然没有觉得辛苦，他分明已经热爱上了做这件事。他虽然是学理论出身，但也研究视觉艺术，擅长文字表达，同时致力于帮助艺术家用视觉化的语言将不可言说的社会现实表达出来，让好的艺术被看见。

深蓝色牛仔外套、 黑色运动鞋/Givenchy 白色条纹衬衫/ Bottega Veneta 黑色长裤/ Burberry

陈立最早对艺术的兴趣，是从好奇开始的，但是当他发现艺术有着“不可言说，但可感知”的魅力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2012—2015年，他曾在深圳大学传播学院读研究生，进行媒介与文化产业研究方面的学习，日常跟着老师做文化理论研究和批评。但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到美术馆做志愿者、实习生，寻找一切可以和艺术接触的机会。

当时，OCAT深圳馆作为OCAT最早成立的艺术机构，长期致力于国内和国际当代艺术和理论的实践与研究，这里承载了中国当代最优秀的一批艺术家的理想和信念。陈立正是从这里开始，做志愿者、实习生……直到2014年成为策展助理。只是没有想到，八个月后，OCAT深圳馆当时的艺术总监和首席策展人卢迎华离开深圳，陈立正好也在毕业当口面临选择——未来是做理论研究，还是做艺术策展？机缘巧合，香港城市大学发出邀请，问他愿不愿意去中国香港做城市大学研究员研究助理。就这样，2015年陈立搬到香港，在那里工作了四年。这四年时间，他并没有放弃艺术理想，本职工作之外，同时以“独立策展人”的身份

存在，虽然策划的展览不多，但是每一个展览拿出来都品质在线，让人印象深刻。

“比赛继续，舞台留下”展览现场，广东时代美术馆

作为内地人，刚毕业便在香港这样一个特殊的城市环境生活，陈立所感受到的社会的现实矛盾充满张力，但他发现自己很难用语言表达。当他发现艺术家可以通过艺术的方式，将这种“不可言”及“不可见”呈现出来，便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就是让触动人心的艺术被更多人看见。“我相信艺术的力量，它所带来的感知，让人产生精神层面的共鸣，和文字、理论是不同维度的，但它们是相匹配的，我非常确定这一点。”

陈立曾与武漠在香港Para Site艺术空间策划展览《世变》，提起当时展览中艺术家胡介鸣的一件作品《与快乐有关》，陈立表示时隔七年仍然印象深刻。他说：“我相信真诚、勇气，还有艺术作品里那些非常动人的、精神性的力量。这件作品诞生于1999年，当时商业开始兴起，金钱至上，理想破灭，物质变得丰富，生活节奏加快，看起来每个人过得更精彩，拥有的也更多，变得比以前更快乐，但这种快乐是很‘虚无’的，你很清楚地明白这种快乐是没有意义的，甚至有点见不得人。”在这件作品中，艺术家用心电图测出成年人在以非正常方式纾解欲望时的心率等心脏指数，依据这些指数的波形图谱曲，并以自动钢琴演奏成曲。

2019年，陈立决定放弃中国香港稳定的工作，回到中国当代艺术的中心城市——北京。接下来的三年，他在北京魔金石空间担任研究主管，与中国当代艺术圈开始有了更紧密的互动。但是这三年，除了画廊空间本身的策展，陈立策划的展览非常少。他依然勤奋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做研究、写方案，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真正的计划。2021年底，他再次辞掉工作，成为一名真正的“独立策展人”。他自言是个感性的人，不 然不会爱上艺术，但也不否认自己是个有野心的行动派，为实现目标制定计划并坚决执行、全力以赴。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再把精心准备的方案拿出来，做一个尽量完美的亮相。

这些年，陈立的研究主要关注美学政治、地缘政治、表演性及流动影像，探索身份与主体的复杂性及其如何超越地理的界限。这一点非常明确。一方面，他有着在中国香港工作、生活的经验，以及在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驻留经验。另外，多年扎实的文化理论研究，这些都使得陈立策划的展览呈现出一种较为独特的面貌。 他很少去触碰自己不擅长的方向。 有人找他合作，如果不明确的东西太多，他会直接拒绝，“我希望自己有一个主体性很强的工作状态，在工作的时候有更多的主导权”。

深蓝色牛仔外套/ Givenchy

白色条纹衬衫/ Bottega Veneta

黑色长裤/ Burberry

黑色手套/ Ferragamo

绿色方巾/ Ami

黑色编织包/ Fendi

与他保持紧密合作和关注的艺术家，多是与他研究方向匹配的，“这些艺术家的作品深深震撼到我，让我惊叹当代艺术的力量。另外，其实不是他们在满足我，而是我们在互相激发、产生化学反应。这是我认为策展人和艺术家在长期合作工作中要保持的一种关系，我们彼此贡献超越对方认知的东西，然后一起去到那个个体不可及的地方”。与这些艺术家在一起工作，让陈立感到自己离理想更近。他说：“我做策展，就是想要与在这个环境、土壤里一起工作的、认真尝试的艺术家们站在一起，让他们真正想做的东西被看见，通过我的力量或者能量，让它们更好地显现出来。 这是需要去探索、创造的，需要一个行业里的人共同努力完成，我觉得策展人的工作挑战也正在于此。 ”

李怒，隐喻的象征物，“琢面”展览现场，画廊周北京公共单元

但陈立绝对不是一个只看自己研究方向的策展人，对各种类型的艺术作品，他始终保持好奇心和学习的态度。在他看来，好的作品、好的艺术家的创造性的工作一定有它的意义和能量，策展人需要保持海绵吸水的状态，“我希望看到更多好的作品超越我的认知，超越我的知识，即使它们不在我的研究范畴里，尽管有些艺术家我可能在某一阶段不会合作，不一定适合合作，都没关系。”

Q&A

M：可否介绍一下你的一天。

陈立： 早晨8点起床，在公园跑步大概40分钟，回来洗澡、吃早餐。9点钟坐下来回邮件、信息，然后看书或做文本处理。午饭通常是跟朋友/艺术家一起开会议，下午去艺术家工作室拜访，或者支持艺术家展览的开幕。晚饭通常是社交，有可能是一对一的晚饭，也有可能是一种带有工作性质的聚会，有时会和朋友喝点酒。然后10点、11点回家，洗澡、看书，12点前睡觉。

M：你一直在以一个极为自律的方式面对周遭的生活和工作？

陈立： 是这样的。 因为我觉得很多东西需要打持久战，这对每个人都一样。包括很多艺术家，早期做作品都是荷尔蒙爆发的状态，这样的作品固然有它的动人之处，但是艺术家到了成熟期，必然要用另一套工作方法。 我自己也是经历了这样的过程，对此深有体验，所以现在我很自律、认真地对待我的工作和生活。

M：越来越多的年轻策展人有自己的研究方向和工作方法，你怎么看自己的优势？

陈立： 每个人的成长背景、喜好、性格等，决定了我们做 出来的东西会不一样。比如，我和缪子衿是很好的朋友，但我们有一些观点会不一样。比如，她更注重实验性和行动，但是我对视觉有更强的要求，这是我的选择。之前有朋友曾说我做的展览太美了，我很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把展览做得很糙吗？”可能他的话里隐含着一种批评是说“容易商业化”，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我认为做得美是我的优点，我需要的就是这种非常有分寸的、精准的、视觉的感受，在这里，每一个作品和展览的架构都以最充分的视觉呈现。同时，我也不认为糙的东西就是没有准备的、随随便便的，我认为做糙的东西更难，是要有极高的掌控能力才能做到的。

”今天应该很高兴”展览现场，泰康空间

M：你做过的展览中，最满意一次策展是？

陈立： 每一个都有我非常自信的部分，但它们也有缺陷，我没有办法去讲哪个我最喜欢，因为每一个我都有真诚地对待，也达成了一些想要的东西，是阶段性的工作呈现。当然，如果从某种社会意义或者名利的角度来说，它们有优劣之分，比如说Para Site的展览和广东时代美术馆的展览，就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力，包括今年画廊周北京的公共单元，我邀请了15位艺术家以雕塑、装置、影像和表演等不同媒介进行创作，在798园区的各大核心户外场域，呈现了一场既有学术视角，又别具艺术感知的体验与互动。但因为机构属性和平台不同，我不能因此就说其他展览不重要。

M：目前你做策展，更多的是别人邀请，还是自己找机会？

陈立： 大部分是被邀请，但我自己在研究的东西、展览方 案一直在做，目前没有和任何人讲，因为还没有到拿出来跟别人分享和讨论的时候。 它是关于在极端的状况所激发的一种脆弱而坚定的力量，一种多维度的、内化的抵抗方式。这种东西是什么？它的意义在哪？是我在找寻的。

以前我在机构工作，会想要得到一些职位，但是现在作为独立策展人，这些我都无所谓了。只希望有生之年我能拥有一个机会，做出自己想要实现的展览，那就太有幸了！因为有的展览真的需要用钱堆，不只是钱，还有资方、机构、艺术家等给你足够的信任和时间。这是我目前最想实现的事。

M：所以你要在机会来临前做好准备，每天偷偷在家做方案？

陈立： 其实我觉得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机会绝对是给有准备的人。这个好老套，但就是这样。

M：今年有哪些确定下来的展览计划？

陈立： 8月份会有两个展览，一个在新氧艺画廊，一个在青岛西海美术馆。另外10月底将在阿那亚艺术中心有一个群展，是关于身份流动的主题，在一种没有彼岸、没有终点的流动性体验中，思考我们该如何看待边界和自我认知。

关于陈立

策展人和研究者，现生活并工作在中国北京，他曾于魔金石空间担任研究主管，并在中国香港与内地从事独立策展。他的研究主要关注美学政治、地缘政治、表演性及流动影像，探索身份与主体的复杂性，及其如何超越地理的界限。陈立曾策划“比赛继续、舞台留下”（广东时代美术馆，广州，2019）、“今天应该很高兴”（泰康空间，北京，2019）、“世变”（Para Site，香港，2016）、“他/她从海上来”（OCAT深圳，2016）等展览。

策划、编辑-原晓 新媒体编辑-锦鲤 采访-Tracy

文字-Tracy、丽子

形象-文世超

摄影-王天尧

化妆、发型-马志俊

服装助理-Tikki